经济民族主义之患

美国“经济主权”正在被中国侵蚀的观点颇有经济民族主义意味，也是站不住脚的

　　民主党主要的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参议员提出，美国的“经济主权”正在被“缓慢侵蚀”。与她的同僚查尔斯·舒默（Charles Schumer）参议员一样，希拉里·克林顿对于中国正在崛起的经济实力及其对美国经济和国家安全的潜在影响尤为关注。
　　最近公布的有关中美经济和安全评论的“2007年国会报告”，对国会的关键性建议之一是“通过立法将汇率操纵（currency manipulation）定义为一项违法出口补贴，并允许将此类补贴作为实施惩罚性关税的条件。”如果国会采纳了这一建议并在2008年制定法律，中国将首当其冲。
　　中国高企的经常项目盈余今年将达到4000亿美元；而中国高达1.5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更无可争议地证明了人民币被严重低估。因此，欧盟与美国都希望人民币对美元的升值速度加快。
　　但是，在对反倾销政策和反补贴税案件作出决议时，将“汇率操纵”视作可被控告的补贴，是与WTO惯例背道而驰的。即便在立法时运用法律责任显得较轻的“汇率偏离（currency misalignment）”概念，仍面临如何计算“基准”的严峻问题。因为就算最聪明的经济学家或政府官员，都不知道哪里才是人民币对美元利率的均衡点。
　　而我们确凿知道的是，中国的经常项目盈余已超过其GDP的12％，这一状态并不会长久。通货膨胀或名义汇率的升值终将使得中国的国际收支状况变得更加平衡。另外中国也需要结束金融抑制及其衍生出的强迫储蓄。将国内储蓄大量转化为低收益的美国债券，并不符合中国的长期利益。
　　当然，中国以人为压低的价格出售产品，以及通过积累巨额美国国债，使美国保持了低利率，这都对美国有利。然而，持续贬值的美元使中国继续补贴美国产品以及持有庞大美国国债的成本十分庞大。中国政府已经设立了一项主权财富基金（Sovereign Wealth Fund，SWF），开始进行多样化投资，以期从其所持有的外汇储备中获得更高回报。
　　中国不太可能会放弃以美元作为其关键储备货币，因为这样做会引发中国所持美元的严重资本损失。然而毫无疑问，中国必须减缓未来的美元流入，并允许资本有更大的自由度，从而使过量的美元可以为追求更高回报而自由地流出国境。
　　11月14日，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助理易纲在华盛顿参加卡托研究院第25届货币年会时发表评论强调，多样化投资“应该与经济的实际运作相称。”美国是中国最大的单一贸易伙伴，因此他指出，美元仍然是“我们外汇储备中的主要货币，这一政策不会改变。”
　　当然，如果美元继续贬值且美国经济在2008年内放缓，中国政府若再将赌注全部押在美元上，就十分愚蠢了，因而中国将会加速其多样化投资的步伐。这一预期将会对美国的资产市场和“万能的美元”产生负面影响。事实上，在过去几个月里，美国国债的净外国购买量已经发生了下降。
　　对于希拉里·克林顿和美国国会来说，指责中国侵蚀美国经济主权易如反掌。然而，美国繁荣的真正威胁不是中国，而是国会毫无节制的支出习惯；危险并非是中国及其他外国投资者持有大量美国国债，而是美国国会正通过过度支出和扩大债务限制，侵蚀美国民众未来的财富。
　　同样，对于SWF对美国经济和国家安全的影响的恐惧也在很大程度上被错置了。若中国从美国国债中抽身并投资于私人资产，这对于美国未来的繁荣是更加有利的。当中国购买美国国债时，联邦政府的规模得以更快地增长。而且，所得贷款大多被用于消费或再分配，而非能产生未来净收益的投资。
　　诚然，中国应该允许人民币升值以避免遭遇通胀和破坏性的贸易保护主义，并应该进一步开放其资本市场。但是，期待中国在短期内就能改变其制度，并且误导大众来指责中国侵蚀了美国经济主权，则是不公平的。
　　“经济主权”的概念颇有经济民族主义的意味。在一个自由社会里，惟一有意义且合法的主权就是每个人在平等、不侵犯他人利益的前提下追求其经济选择和个人选择的权利。这条有关自由和有限政府的原理才是国会所应关注的。若不能做到这点，世界就遗忘了美国之所以为一个伟大国家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