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30日 余永定、麦金农：中国经济的长期潜力与近期问题

升值



余永定：中国经济的长期潜力与近期问题
　　推动经济增长的因素主要有四个：资本、劳动力、人力资本、技术进步。中国这四方面的情况都非常良好。
　　首先，从长期来看，固定资产投资对中国经济增长来说是非常关键的因素，而中国的高储蓄率（目前储蓄已经超过GDP的50％）支持了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长。由于中国人口的特点，较低的人口抚养比将会维持10－15年；在今后10－20年时间里，中国仍然能够保持很高的储蓄率。
　　其次，中国能提供足够的有效劳动来支持经济增长。据估计，每年至少将会有500万新劳力进入劳力市场。当然，有些地方已经发生了劳动力短缺，但这是一个短期问题，长期来说不必特别担心。特别是中国政府非常注重提高教育质量，改善劳动力素质，因此从劳动力来说，中国经济增长的基础是非常坚实的。
　　第三，从中国各级各类学校的学生数量而言，中国大体上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足够多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人力资本方面也不存在什么太严重的问题。
　　最后，根据国内外很多学者的研究，技术进步已经对中国经济增长做出巨大贡献。此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即中国改革开放的基本政策，也极大地促进了生产率的提高。
　　就短期而言，预计今年中国经济增长率会超出10％，通货膨胀率不会构成很大威胁，总体来说形势很好。问题在于投资增长率过高，以及其他一些结构性问题，比如过度依赖外部需求、投资率高及收入差距问题。
　　一些专家认为，中国投资增长速度不是很高，是可持续的，但这种观点不很令人信服。根据去年年底的估计，中国储蓄占整个GDP的48.6％，今年年底可能达到52％左右；假设固定资产投资按每年25％的速度增长，名义GDP按每年12％增长，到2012年年底，中国储蓄占GDP的比重将达到100％——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经济年增长率降到9％的话，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可能就会出现大幅下降，比如说从原来的30％下降到10％左右，由此造成的投资大幅变化会对经济的稳定性产生很大影响。
　　就高投资率而言，其短期内的后果是会形成对能源、原材料、资本品等的高需求，导致这些产品的价格上升，甚至过热；在长期则可能造成通货紧缩或经济萧条。因为在长期，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必须要降到与GDP增速相当或更低的水平，而如果调整是急剧的，会使整个经济都受到巨大的负面影响。总之，在投资方面必须及时采取措施进行防范。而且这是一个长期的结构性问题，从根本上必须通过推进改革来加以解决。
　　另外，为什么中国在储蓄率如此之高的情况下，还能吸引大量的外国直接投资（FDI）？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人们的乐观预期是重要的因素，但也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原因。中国的资本市场仍然是被抑制的。这就使得中国公司可能从国内市场上得不到所需要的资金，他们只能采取别的办法，比如找外国公司进行合资，因为政府对于合资企业有一些优惠措施。另外，FDI是评价地方政府政绩的一条非常重要的标准，这也造成了中国对FDI的渴求。
　　至于经常账户的大量盈余，其实是中国储蓄和投资之间的差距，而如前所述，中国现在储蓄率很高。政府对出口的鼓励政策和经济周期因素也是重要原因。中国要减少对其他国家的贸易顺差，即便人民币升值，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
       
麦金农：盯住美元是人民币的最优选择
　　为什么美国的政客要对中国施加压力，要求中国人民币升值？因为中国储蓄率非常高，而美国储蓄率不够，这造成了美国经常账户的巨额赤字；但是，人们把储蓄问题转化成了汇率问题。25年前，日本遇到了美国极大的要求日元升值的压力，后来日元尽管多次升值，但贸易盈余并没有消失，经济发展却衰落了。我们不希望中国再重蹈日本的覆辙。
　　从长期来看，金融开放将提高中国资本市场的效率，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中国经济面临着持续的货币升值压力，开放金融系统可能在短期内带来不良影响，使利率进入接近于零的流动性陷阱。
　　对中国而言，最优方案是维持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盯住，就像在去年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之前一样。但现在这一方案从政治上来看并不可行，那么次优方案是允许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小幅缓慢升值，在没有其他波动风险的情况下，应盯住中美通胀率之差，保持每年3％的升值幅度。这样人民币资产的利率可以保持和美元资产3％的利差。一旦美国的通货膨胀结束，美元资产利率下降，中国央行就应当宣布人民币汇率升值结束。■

余永定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麦金农为斯坦福大学经济学教授。本文根据余永定、麦金农在2006年瑞士信贷投资年会上的发言整理，未经作者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