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价格为何飞涨？

全球经济虽开始放缓，大宗商品价格仍屡创新高，其真正原因或在于真实利率较低

　　现在人们很难回想起，就在不到十年前，矿产和农作物大宗商品一度淡出人们的视线。当时，如果有人谈及诸如铜、玉米和原油这样平凡而沉闷的产品生产部门，一定会被认为太落伍了。用格林斯潘的话讲，GDP已经越来越“轻”，经济中的实体部分正在减少，变得愈发“虚体化”。在“新经济”中，农业与矿业对经济的贡献已不像从前那样举足轻重，而在这个由数字通信、网络技术和外包服务等行业主导的时代，实体经济部门的影响力也愈发下降。《经济学人》杂志甚至曾在1999年的一篇封面文章中预测，油价将跌到每桶5美元。
　　当然，在那之后，我们看到的却是大多数矿产品和农产品价格的飙升，其中有许多产品，不仅在名义价格上、甚至它们的实际价格都屡攀新高。眼下，油价已经突破每桶100美元；金价也刚刚越过每盎司1000美元的大关。
　　关键是，为什么会这样？
　　很多观点可供解释油价上涨的原因。其中一项被称作“最高油价假说”，另一种观点认为，俄罗斯、尼日利亚、委内瑞拉以及海湾地区的动荡局势导致了油价攀升。与此同时，玉米价格也在美国政府对生物燃料实行补贴后应声上涨。此外，其他产品价格也各自受到一些特定微观因素的影响。但是，矿产和农作物大宗商品的价格同时上涨并非巧合，我们应从宏观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
　　2003年以来，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是，世界经济的迅速增长推动了物价上涨。其中增长势头最猛的莫过于中国和其他亚洲新崛起的“制造工厂”；而这一解释对本轮增长的覆盖范围之广，甚至包括了去年上半年之前的美国经济，以及复苏不久的欧洲经济。因此，世界经济的增长全面推升了对能源、矿产品、农产品以及其他工业原材料的需求，导致这些原材料的价格上涨。是这样吗？
　　这种曾盛行一时的说法现在看来很值得怀疑。自去年夏天，美国经济已经开始显著放缓，甚至可能进入衰退。虽然有人认为其他国家的经济已不像从前那样受美国经济波动的影响，但很明显，其他国家的经济增长也在一定程度上开始减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最新一期《世界经济展望》中，几乎重新下调了对每个地区增长速度的预测，其中包括中国。2008年世界经济总体增长速度下调1.1%（从2007年7月次贷危机爆发前的5.2%下降到2008年1月29日的4.1%）。不幸的是，前景仍在不断恶化。大宗商品价格也恰好在此时迎来了第二次上涨浪潮。自2007年8月以来，一系列指数商品的价格上涨了25%以上。这些数据有力地驳斥了全球经济增长拉动大宗商品价格一说。
　　那么该如何解释，大宗商品的价格在经济减速的同时却大幅上涨呢？如果强劲的经济增长不能解释2001年以来几乎所有类目大宗商品价格的大幅上涨，那么原因到底是什么？
　　任何人都不会将商品市场简化为一个孤立的因素，也不会用单方面的数据来证明任何理论。不过，过去六个月的情形确实为我一直以来十分推崇的理论提供了新支持——真实利率是决定真实物价的重要因素之一。
　　高利率通过以下几方面降低了对可储藏商品的需求，或者说增加了这些商品的供给：
　　——刺激人们当前加速开采自然资源。不妨想想现在石油、黄金、森林资源的开采速度以及鲜肉产出速度；
　　——减少企业持有存货的意愿。可以考虑一下当前的石油贮量；
　　——激励投资者在现货市场上卖出，转而买入国债。
　　上述三个机制都将降低大宗商品的市场价格，正如20世纪80年代初高利率时的情形。真实利率下降则会产生相反的效果——持有存货的成本降低，商品价格提高，就像在上世纪70年代，以及2001年至2004年发生的情况。这正是“套利交易”的由来。
　　这个理论模型可以用以下描述来概括。货币供应量增加暂时降低了真实利率（可通过降低名义利率，增加通货膨胀预期，或像目前这样两者同时发生来实现），由此导致了商品真实价格水平的上涨。价格会上升到什么程度呢？直到大众普遍认为商品价格“定价过高”。价格被高估的程度大到一定程度，就使人们预期价格在未来将下降，并且预期的降幅与其他持有存货的成本（包括储藏成本和风险升水）一起，足以弥补低利率带来的机会成本。只有到那时，尽管持有成本很低，企业还是会满足于已有的存货量。从长期来看，整体价格水平会随货币供给量而变。其结果是，真实货币供给、真实利率和真实商品价格最终都会回到其原始水平。这一理论和鲁迪格·多恩布什（Rudiger Dornbusch）有名的汇率超调模型一样，只是用大宗商品价格代替了汇率。
　　早有经验表明，历史上，有关货币政策的消息与真实利率在其他因素的协同作用下，确实对大宗商品的真实价格有非常重要的决定意义。
　　而2007年8月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更为上述理论提供了进一步的数据支持。当全球经济和美国经济双双大幅放缓时，美联储同时降低了名义利率和真实利率。于是企业和投资者迅速做出反应，将资金转入大宗商品市场。这就解释了，大宗商品价格为何在过去六个月中再次呈现上涨趋势，而非随增长放缓而下跌。■